*隨筆

 

  覆在病床床側的層層薄紗在眼底落下一抹白,輕步走近的千冬歲伸手輕撩,揭開白紗的窸窣聲響在寂靜的病房中顯得格外清晰。簡單的衣衫在溫度略低的病房中顯得有些單薄,感覺到溫度微冷的千冬歲卻不甚在意,只是輕輕將手裡的營養食品放置在床頭一側的櫃子上。
  
  在床側設置的木椅上坐了下來,千冬歲神色黯淡地望著病床上熟睡的夏碎,蒼白得宛如死去的面容若不是尚存一絲薄弱呼息,或許他會以為眼前的少年只是具看似熟睡的屍體。像是擔心自己的想法成真似地,千冬歲將手探至夏碎前方,探著對方的呼吸。
  
  感覺到淺薄的呼息在冰冷的手上留下一抹微溫,千冬歲鬆了口氣,收回手重新坐正,對於自己沒由來的舉止感到有些好笑。若是夏碎死了,他又怎麼可能願意獨自存活?
  
  「哥……」
  
  指尖輕觸著夏碎露出被褥的纖長手指,過去夏碎的舉止與話語佔據了千冬歲的思緒,那些說不清的疑問與沉痛交錯在欲說還休間,最後卻僅能成為一聲哽咽:「你……很恨我對吧……」
  
  透著些微絕望的話語為那承載著過多情感的墨色瞳仁更添深暗,無數的疑惑和話語糾結成一團無從整理的毛線團,究竟是血統將兩人的情感逼入無解的地步,抑或只是雙方的想不透,造就如今的局面?
  
  知道熟睡的兄長聽不見自己的哽咽,千冬歲從來不想得到那句問語的真正解答,只是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,試圖一問而不求回應。
  
  沒有在病房中久留,千冬歲只待了半晌便離開,聽見門板掩上的細微聲響,夏碎睜開眼睛側首朝著門口的方向望去,隔著層層床紗看不清另一側的景物。回想著千冬歲哽咽著說出那句話,他卻只能輕聲喟嘆。
  
  有些事情,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理清。
  
  灰暗漸次染上雲層,位置略低的厚重烏雲製造著壓迫感,正打算回宿舍的千冬歲走出醫療班總部,卻望見了不遠處走來熟悉的人影,想起方才在夏碎病房外的治療士換了人,打聽之下原來只是暫時代班,而原本的治療士此刻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走近。
  
  「來探望夏碎嗎?」月見走近後朝著千冬歲微微一笑,「最近夏碎的狀況蠻好的,你不用那麼擔心了。」
  
  頷首表示明瞭,少年墨色的瞳仁望著月見,先是躊躇了會,接著開口:「我知道我這樣不時來探望,會給夏碎哥造成困擾,只是我沒有辦法就這樣放下他不管,就算……他是個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人。」
  
  「或許平時他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,可總覺得他並不是那麼珍惜自己,剛受傷時只說覺得活夠了不願意接受治療,過了一陣子才漸漸好轉。」像是在琢磨著用詞,月見思索了下才又接口:「所以其實我並不覺得他是個真的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人哦?」
  
  「是嗎……」聽著月見的意見,千冬歲沉默了半晌,意外地對於月見的話感到有些認同,「但我不懂,他可以因為想珍惜我而成為我的替身,那為什麼他卻不能珍惜他自己?」
  
  細雨輕落沾濕了單薄的衣衫,想不透夏碎所有情感和作為的千冬歲深吸了口氣,方才在病房內平復的情緒又再度受到波動,聲音微微顫抖了起來:「我不懂……他不是恨我嗎?但為什麼卻又要保護我?我寧可他……」
  
  話語終止在哽咽中,千冬歲像是要隱忍啜泣而蹲下身子,手輕輕掩在唇前,那些說不清的情感彷彿落下的冷雨那般沉重了生命,若說生命裡非要經歷那些痛苦折磨方能成就彼此的羈絆,他寧可與他只是兩路人。
  
  「或許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理清對你的所有情感,有些事情又何必非要有個解答?」布料摩擦的聲響伴隨著逐漸轉大的雨聲落在千冬歲耳畔,月見也面向著千冬歲蹲下身子,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試圖給予安慰。
  「如果說……他的那些作為都只是因為珍惜我,那麼……」
  
  完整的語句逐漸破碎成隻字片語,滂沱雨勢中少年清秀臉蛋上滑落的已分不清究竟是與水抑或是清淚,僅有泣不成聲的破碎語句消弭在風雨間。
  
  那麼,這算是愛吧……
  
  
 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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